迟鸦

【宋薛】偏执狂

01
宋岚窝在沙发里，“哗哗”地翻着报纸。厨房里传来“丁零当啷”的声音，他皱皱眉头，往厨房那边看了一眼，似乎想要开口，又生生憋了回去。
突然，他的手顿住了。
报纸的左下角印着一行大字，“大酬宾！智能机器人以旧换新！”
他忽然安静了下来，俊秀却锋利的眉眼中藏着一点点的犹豫。
厨房中忽然传来“轰”一声巨响，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喊道：“老宋，你家厨房又炸了！”

02
宋岚坐在小餐馆油腻的板凳上，一张脸黑成了碳。
他对面坐着一个少年，笑嘻嘻地夹给他一片牛肉，用带点讨好的声音道：“别生气了，你的面要凉了。”
宋岚把筷子狠狠拍在桌子上：“你是不是故意的！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了！”
少年无辜地眨眨眼睛：“可是我的使用年限真的快到了啊。”
宋岚突然没了声音。
少年推推宋岚的胳膊，催道：“发什么呆呢？赶紧吃啊！一会儿还要去给我做检修呢！”
那一点点伤感的气氛也在少年喋喋不休的催促中化为乌有。

03
“E053号机器人是吗？”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拿着厚厚的单子走出了检测室。
“是。”宋岚从椅子上起来，有些紧张地捏了捏拳头。
“这个机器人已经用了五年多了，马上就要超过使用寿命了。建议您还是尽早换一个机器人吧。”
“真的不能修一修吗？”
检修员大概听多了这样的问题，面不改色道：“您这个机器人是老型号的，现在已经没有零件了。况且，说句您不爱听的，像您这样一开始依依不舍的人多了去了，最后换了新机器人，磨合一段时间，哪个不觉得新机器人好。”
宋岚的笑容有些勉强，对检修员道了谢，转头去找少年。
少年正大大咧咧坐在检修室的床上，衣衫半开。宋岚正犹豫着要怎么告诉他这个噩耗，便听他哈哈大笑起来，边笑边抹着不存在的眼泪：“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老宋你衣服都让你捏皱了。有那么紧张吗哈哈哈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爱上我了哈哈哈哈……”
宋岚面色铁青，牵着少年回了家。

04
“你真的不打算买一个新的机器人吗？”少年问。
宋岚沉默地抽着烟。
“你是不是穷的买不起新机器人啊？”少年坐在了宋岚身旁，“一副死了老婆的模样。实在不行，你就去看看那个以旧换新的活动，我再怎么说也拥有完整人格，还是值点钱的……”
宋岚掐灭了烟，抬头看着少年：“你是不是不知道被送走的旧机器人会怎么样？”
少年依旧是那副无所谓的表情：“我当然知道啊。”
“不就是会被永久性销毁吗。”

05
今天是少年第四次炸了厨房了。
宋岚沉着脸，重新拧紧了少年胸膛上松动的螺丝钉。
少年的脸被刘海遮住，看不清表情。
静默了许久，少年哑声道：“宋岚，你这是何苦呢。”
宋岚不答话，只是固执地修理着少年身体上有些松动老化的零件。
少年叹了口气，抬手轻轻摸了摸宋岚的头发。
“不怪你，真的。”

06
宋岚又梦见了年轻时的自己。
那时的自己，冲动，感性，怀着一腔热血，却屡屡碰壁。对待理念不同的人半分好脸也不肯给，可对待爱人时，也没见自己有过多好的态度。
他和薛洋是大学时在一起的。
初时甜甜蜜蜜，薛洋开朗健谈，他沉默内敛，两人刚好互补。
可毕竟好景难留。
两人渐渐开始有了分歧，前一秒还有说有笑，后一秒便能大打出手。薛洋比他矮些，也没正经学过武术，自然敌不过他跆拳道黑带的身手。可薛洋气急了也不管这些，明明是最亲密的爱人，打起架来也总要拿出拼命的架势。
爱情或许早消耗干净，只剩下满心厌倦和疲乏。两人不停地分手和好，不停把时间浪费在好像永远望不到尽头的拉锯战上，就算筋疲力尽也不肯先低头认输。
和薛洋最后一次吵架是在一个雨夜。
最后一次见面也是在那个雨夜。
吵架后薛洋醉了酒，在高速公路上出了车祸。薛洋的父母一心觉得是宋岚的错酿成了这桩惨剧，连葬礼也没通知宋岚。
从那天起宋岚便整夜整夜做噩梦，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薛洋满脸是血地躺在雨里。
他大叫，他怒吼，他哭喊，都无济于事。
那个少年永远不会再睁开眼，笑嘻嘻叫他一声“老宋”了。

07
宋岚本以为这样的噩梦将会缠绕他一生。
直到他遇见了另一个少年。
那个少年坐在机器人专卖店里，表情懵懂又天真。可一旦有人和他搭话，他便能在顷刻间换上阳光开朗又带着点圆滑的笑容与客人攀谈。
宋岚把他领回了家。
宋岚那时候有种模糊的感觉，他透过机器人，仿佛可以看见另一个人的脸。

08
无论宋岚怎么修理，少年还是在一个雨夜停止了运转。
就如同薛洋一样，在一个雨夜，以他甘心或不甘心的方式，抛下了他。
宋岚不清楚他这次会不会做噩梦，如果做，又要做多久。
宋岚只是模模糊糊地想着，再去一次专卖店吧。把少年的尸体埋了，就再去一次专卖店吧。
宋岚仿佛忘记了眼前的少年无论“生前”还是现在，都只是冷冰冰的一块铁。他郑重其事地为少年举行了葬礼，纵使那葬礼，只有他一个人。
还有一只花猫，丑丑的，嘴巴上有一块黑色的斑点。
好像偷吃零食又没擦干净嘴的小孩。

09
“阿洋你给我过来！”宋岚怒吼着，眼前的沙发已经不能再称之为沙发，用“破布片”之类的词或许更加恰当。
一只嘴巴上有斑点的猫蹲在冰箱上，闲闲地舔舔爪子，仿佛料定了眼前这气急败坏的男人不会拿它怎么样。
宋岚忽然笑了笑，换了副语气：“阿洋，乖，下来。”
猫跳进了他的怀里。

10
机器人没买到。更新换代后的机器人有着千篇一律的面孔，千篇一律的好脾气。宋岚左看右看不喜欢，索性离开了专卖店。
倒是这葬礼上捡回来的野猫，闯了祸后肆无忌惮的样子，像极了他。

ps.宋薛的迷人之处也许就在于，两人都有数不清的缺点。薛洋偏执狠戾，宋岚自私冲动。而我们要做的，就是把两个臭脾气的人放在一起，看他们会擦出怎样的火花。或许彼此吸引彼此救赎，或许相看两厌拔刀相向。这样的吸引与碰撞不是单方面的，而是一个共同参与的过程。
所以无论走到什么样的结局，几乎都能视为理所应当。这样的相处模式，因为彼此都心知肚明对方是什么货色，所以无论是携手同归还是江湖两忘，都能在最后说句不悔。
pps.一边听枪花的Don't cry 一边写这篇，感觉自己快窒息了。